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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四月,姹紫嫣红。
宋府门外一地火红,正如那盛开的木槿花。
府上里里外外忙个不停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神情。
宋家长女宋欲晩今日出嫁。
喜鹊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时,宋欲晩正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研究着她那花间阁的账本,似有几笔账对不上呢。
喜鹊看到都要上花轿了,自家的主子还如此的若无其事,急忙大喊道,“女郎啊,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功夫看书。”
再一看头上的装饰全都不见了,只是光溜溜盘好的发髻,更是无奈道,“哎呀,你怎么把头上的簪子都给摘了呀,小芸她们是怎么做事的,偷懒偷到主子头上了,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们。”
埋头翻看账本的宋欲晩听罢抬起头来,活动了一下筋骨,对着一旁咋咋呼呼的喜鹊说道,“喜鹊呀,看来我得换一个账房先生了,上个月的账少了五十文呢,怪不得那天看到账房先生手拎两斤猪肉,乐乐呵呵的。”
欲晚思考着怎么去招募一个懂事靠谱不贪小便宜的先生,一旁着急的喜鹊一个箭步就跳到她跟前,手比嘴还快,一边麻利的帮她戴上那各种各样的朱钗步摇,一边赌气埋怨着,“主子,外面的人都催了好几遍了,你还关心你的账本,等你嫁到秦府,还愁那几十文钱么?”
喜鹊这个丫头,真是被宋欲晩给惯坏了,欲晚从镜子里看她,语重心长的说着,“喜鹊,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,女子要当自强,要独立,这样才不会被男人瞧不起,在我身边这么久了,怎么还这么肤浅呢。”
喜鹊嘴一嘟,“主子,你看建康城里有那位大家闺秀是像你这样的,人家都在学习琴棋书画,诗词歌赋,你却整天捧着医书账本看个不停,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。”
宋欲晩冷笑一声,“哼,有你这么说自己主子的么,你说别的人好那我出嫁后就把你打发到东边谢御史中丞家好了,听说她家女郎可是出了名的温良贤淑呢。”
喜鹊戴好那大大小小繁重复杂的装饰后,拿起石黛轻轻的帮宋欲晩描着时下流行的青黛眉,还不忘回答她的话,“那位谢女郎可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,仗着他爹的名声到处施威,真是狐假虎威,前一阵听说为了一个新晋太中大夫和刘刺史的女儿争囔起来,真是丢他爹的脸。”
喜鹊果真是宋府的千里眼顺风耳,一出门尽知整个建康城的事。
喜鹊画好眉后从一旁拿出一把绘画精美的红扇,塞到宋欲晩手中,还不忘嘱托,“主子,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拿着扇子呀,要是被秦公子看到了就不好了,不吉利。”
看到又有什么呢?宋欲晩暗自摇头。
喜鹊小心的搀扶着她,在周围热闹的吵嚷声中,坐上了去往秦府的花轿。
秦府,秦家三郎,叫了十年的三哥,今天要嫁与他为妻,耳旁传来奏乐声,欢呼声,欲晚紧闭双眼,心中一阵苦涩。
六岁的时候,欲晚在街上和其他的伙伴玩耍,却见到十岁的他独自的坐在河边上,眉头紧锁,嘴唇紧抿,眼里满是说不出的愤怒,娘说过,快乐是会传染的,所以要与人分享,痛苦与人说说,也会减半,小欲晚轻轻的走过去,拍了拍他的肩膀,在她转过头来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,“小哥哥,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河边抓小鱼,很有趣的。”
十岁的少年深深的看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一眼,然后起身离开,而从小欲晚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会放弃的好姑娘,于是愣是跟着他跑了几条街,直到看到他进入秦府。
12岁的时候,欲晚吵着要他在她及笄的时候向宋府提亲,他笑笑没说话。
欲晚及笄的时候他终于到宋府来提亲,她开心的在床上一夜未眠。
16岁,欲晚终于要嫁给他了,可是他却不是她的了。
轿子停下,喜鹊扶着宋欲晩出去,耳畔全是各种欢呼声,“新妇来了,新妇来了。”
欲晚感到新奇,想悄悄的偷看一下,却被眼尖的喜鹊制止了,接下来宋家爹娘扶着她迎青庐,娘在一旁轻轻的对她说着,“待会一点要举止大方,合乎礼仪,可别小性子的乱了规矩。”
爹又在另一旁小声的说着,“不要紧张,爹娘都在身边。”
身旁的欢呼声越来越来大,欲晚刚才还乱如麻的心却奇怪的安静下来。
被引着走进新郎时,她还是止不住的小心拿下了一截扇子,只露出眼睛来看他,而礼仪,礼仪都是人定的。
他的三哥穿着一身大红喜服,但却姿色清雅,卓卓风姿,负手而立,好似周围的热闹的一切都因他而静止,欲晚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他,手上的扇子差点没拿稳,幸好反应及时拿住了,随即一想,也就这功夫的事,三哥对她清浅一笑,欲晚亦对他回以微笑,只是这一笑怕是今后也再难见了。
高堂上坐着秦府二老,两人欢快的交谈着什么,秦老年逾45,但丝毫没有雍容富态之形容,反倒自有一副清容雅态,年轻时也是英俊风流之姿,秦夫人也就40岁,眉目之间一团笑意,身体有些微微发福,但却显得更是富贵喜气,他们自小就待欲晚很好,欲晚看着他们欢喜的神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。
旁边有人高喊,“拜天地。”礼乐声也瞬时奏了起来。
三哥看了欲晚一眼,欲晚点头示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