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眠抬起眼,笑意盈盈瞄了眼婆母,她脸色一红,不自然地别过了头。
“婆母,我听说,公公身子大好了呢,可还在水榭里头住着,这是要长住了吧。”
“浑说”刘滟君嘴硬,立时眉头绷得如弓弦,“明日就把他赶出去,赖在我这儿白吃白喝,惯得他”
她也不知姓霍的那老东西师从何人,短短几日脸皮竟变得厚如城墙,不但对她动手动脚,还油嘴滑舌起来。她越骂,他反而还越过分。
刘滟君耳根子烫,一把抓了花眠的皓腕,将她带入筵席上。
这时人未来齐,桌案上只摆了几样甜点,永平侯更是个有心人,命侍儿将园中新摘的尤含清露的牡丹,用白里透碧的花卉缠枝釉质宝碗泡着,每张梅花案上放上一叠,花蕊初发,瓣质鲜妍,如沐浴清水的高贵美人。
刘滟君与花眠分坐两案,她面前是一朵飞燕红妆,曜目显眼,贵不能攀,整席上独此一份,花眠面前则是一朵珊瑚台,花朵亦是硕大如碗,层叠繁复,宛如粉红绣球。
沈园的女主人柏离出来了,她的身后跟着四名婢妇,对永平侯施礼之后,目光一转,便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公主与花眠,她敛容朝这边走来。
虽说柏小娘子如今嫁的不是什么高门大户,但排场和阵势却是丝毫都不输,她身后跟的婢女,模样比长公主在水榭上养的还要周正,身姿也更是柔弱如柳。若不是她丈夫在娶她之前,已懂得享受,并纳了三个小妾之外,沈氏倒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花眠微微挺胸,做得端正淑雅,面若银盆,盈盈含笑,比身前那朵如刺球的粉红牡丹,还要艳美上几分。
但柏离还没走过来,一只臂膀横过,将花眠揽入了怀里。
不用想也知道是被兄弟拉去喝酒的男人回来了,花眠被他放肆地掐着腰搂在怀里,宛如无声地炫耀似的,他朝着柏离微微抬起了下巴。
花眠感到无比好笑。
霍珩好像抢了原本属于她的活儿。
这个夫君太主动了,让她无用武之地了。
柏离果然脸色微微僵住了,她在原地顿了片刻,晃了个神,目光从霍珩英俊而坚毅,充满了阳刚气魄的面容上移开。
她现在的夫君,当然也是英俊的,但他的俊比起霍珩来,宛如冷云阴柔,而霍珩是旭阳昭明,时隔多日再相见,她已是有夫之妇,自然不可能再肖想什么,可是霍珩实在迷人,她咬住了下唇,克制地从他这儿移开目光,对着昔日,曾给过她信任和诸多帮助的长公主叩首行了个大礼。
刘滟君呆了呆,忙让她起身。
柏离被侍女搀扶而起,用帕子擦去了泪痕,“承蒙长公主收留,阿离永远记着公主的恩情。”
“言重了阿离,我其实没什么也罢,你如今过得好,算了我一桩心事,你去吧,好生地过。”
刘滟君叹了一声。
柏离答应了,脚步有些虚浮,她回头望了眼霍珩,最后望了一眼,她收回了目光,朝着佳木幽深处徐徐踅去了。
刘滟君端起了面前的杯盏,谁知还没喝上茶解渴,那小兔崽子的目光便满是埋怨和愤慨地对自己盯了过来。她还不知自己儿子什么德行,记仇得很,没想到这仇记到母亲这儿来了,刘滟君也是一声冷哼,“你得了,眠眠还没说什么,你这儿冲我这为娘的挑眉挤眼,怎么,不过说了两句话,我又没让她凑你跟前去。”
霍珩也是一声哼,别过了头,抓住了花眠的手臂一个劲表忠心。
花眠被这母子二人弄得哭笑不得,一头歪倒在霍珩怀中,摸了摸他的毛,“好啦。都是过去了的事了,人活着,谁还没笔糊涂账呢,何况我可没觉着柏离小娘子是我的敌人。”
永平侯这时走了过来,对长公主举盏相敬,刘滟君赏脸地与他碰了盏,将酒水一饮而尽。
一时觥筹交错,丝竹声动,众宾醺然若醉。
花眠的一只玉腕让霍珩抓着,她是动也动不得,只好用左手舀了一勺蛋羹,放嘴里尝了一口,但冲鼻一口腥味,让她几乎作呕,霍珩也是担忧不已,索性抱住了她的细腰,“怎么了眠眠”
他俯身,将她面前的蛋羹舀了尝了一勺,皱起了眉,“不要吃了。”
他叫来沈园之中仍在不断上菜的婢女,“将这些荤腥的,油腻的全撤下去,换点清汤过来”
花眠之前怀着孕,却从没太大反应,这还是第一次孕吐,小夫妇俩都是措手不及,刘滟君见了,只淡定自若,安慰道“没事,怀着身子是有些难受,喝点儿酸汤会好些。”
花眠只是恶心欲呕,但也呕不出什么东西来,她笑着朝脸上写满了忧急,发愁不知如何是好的霍珩说道“夫君,我没事。”
母亲和她都这么说了,霍珩反倒显得小题大做了,他稍稍舒心,“没事没事。”
他说着,将花眠的肚子摸了摸,对她腹中的小东西严肃警告“只有本事闹你娘,有本事你出来。”
这荒谬又傻的场景,让刘滟君笑得腹痛。
花眠羞得躲进了他怀里,“快别说了你这个又坏又蠢的小混蛋。”
霍珩不服。他攥住花眠玉腕的手掌不期然一阵收紧,让花眠也凝住了神色,她支起了头,望向自己夫君。
霍珩目光落于远处,漆眉拧成了川。
“沈宴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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